第924章 守住大门

一路疾驰，雨势渐渐小了下来。三日后，杜念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襄阳城外。远远望去，襄阳城高墙耸立，护城河波光粼粼，不愧是荆襄重镇。然而，在襄阳城的东门外，却聚集着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民，他们蜷缩在墙角、树下，个个面黄肌瘦，眼神麻木，不时传来孩童的哭闹声和老人的咳嗽声，与襄阳城的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杜念勒住马，看着眼前的景象，心中一阵刺痛。他翻身下马，快步走到一名老妇面前。老妇衣衫破旧，身上盖着几片破旧的茅草，正瑟瑟发抖。杜念蹲下身，轻声问道：“老夫人，您是从何处而来？为何会在此处乞讨？”

老妇缓缓抬起头，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杜念，沙哑地说道：“后生……老身是南郡江陵县人。去年冬天大雪，家里的房子被压塌了，庄稼也冻坏了。本想着开春补种，没想到又下了这么久的雨，田地全被淹了。家里没了粮食，实在活不下去了，只能带着孙儿来襄阳投奔亲戚，可亲戚早就搬走了，只能在此乞讨求生……”说着，老妇从怀里抱出一个瘦弱的孩童，孩童脸色蜡黄，气息微弱，显然是饿了许久。

杜念心中一酸，从行囊中取出一块干粮，递到老妇手中：“老夫人，先给孩子吃点东西吧。”

老妇接过干粮，激动得泪流满面，连连磕头道谢：“多谢公子，多谢公子！您真是大好人啊！”

周围的流民见此情景，纷纷围了上来，眼中充满了渴望。杜念看着密密麻麻的流民，心中更加坚定了赈济百姓的决心。他站起身，对周泰说道：“周泰，你带人先将这些流民安顿在城外的空地上，搭建临时帐篷，再去附近的粮铺购买一些粮食，熬成粥分给大家。我先入城拜见府丞，了解襄阳及整个荆州的具体情况。”

“是，将军！”周泰领命而去。

杜念整理了一下衣衫，手持圣旨，朝着襄阳城门走去。守城的士兵见杜念气度不凡，连忙上前询问。杜念亮出圣旨，士兵们见状，连忙跪地行礼，不敢有丝毫阻拦，连忙打开城门，恭迎杜念入城。

进入襄阳城，街道两旁商铺林立，行人往来不绝，相较于城外的凄惨景象，俨然是两个世界。杜念心中感慨，一边是繁华的城池，一边是饥寒交迫的流民，荆州的治理，果然任重而道远。他径直前往荆州府衙，府丞王朗早已接到消息，率领府衙一众官员在府衙门外等候。

见到杜念到来，王朗连忙上前躬身行礼：“下官王朗，率荆州府衙全体官员，恭迎杜刺史！”

杜念走上前，扶起王朗，语气平和地说道：“王府丞不必多礼，本刺史初到荆州，诸多事务还需仰仗诸位同僚。”

“不敢当，为刺史大人效力，为荆州百姓分忧，是下官等人的本分。”王朗恭敬地说道。

杜念点了点头，随王朗走进府衙，来到议事大厅。众人分宾主落座，下人端上茶水后，杜念便开门见山地问道：“王府丞，本刺史在来襄阳的途中，听闻南郡遭遇雪灾和春雨，流民众多，情况危急。不知此事具体如何？荆州府库现存粮食有多少？能否支撑赈济流民？”

提及流民之事，王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愁容。他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刺史大人所言极是。南郡去年冬天遭遇百年不遇的大雪灾，境内多个县镇受损严重，粮食减产大半。今年开春以来，春雨连绵不绝，南郡、江夏等郡的低洼田地被淹，春耕受阻。截至目前，南郡境内的流民已达三万余人，其中有近万人涌入了襄阳城，其余流民则分散在南郡各县城外。至于府库存粮，更是捉襟见肘。前任刺史离任时，府库便已空虚，去年雪灾又赈济了一部分，如今只剩下不足千石粮食，别说赈济三万流民，就连府衙官员和守城士兵的粮饷都难以支撑。”

“不足千石？”杜念心中一惊，这个数字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，“那为何不向洛阳求援？或者向境内富户借粮？”

“早已向洛阳递了求援奏折，但至今未收到批复。”王朗无奈地说道，“至于向富户借粮，下官也曾尝试过。但境内的富户们听闻府库空虚，纷纷囤积居奇，不仅不肯借粮，反而趁机抬高粮价，从中牟利。下官多次派人去劝说，均无济于事。尤其是南郡的首富沈万山，手中掌控着大量粮食，却对流民的苦难视而不见，囤积了上万石粮食，打算等粮价涨到最高点再出售。”

“沈万山？”杜念皱了皱眉，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，“此人如此不顾百姓死活，实在可恶。不过，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粮食问题。王府丞，你即刻派人去统计襄阳城内及周边各县城的粮铺库存，同时张贴告示，严禁富户囤积居奇、抬高粮价，违者严惩不贷！另外，你再派人去南郡、江夏等受灾严重的郡县，详细统计流民数量、受灾情况，务必做到心中有数。”

“是，下官即刻去办！”王朗连忙起身领命。

“等等。”杜念叫住了王朗，“你再派几名得力人手，跟随周泰去城外安顿流民，务必保证流民的基本生活，不能再让任何人死于饥寒。”

“下官明白！”

王朗离开后，杜念独自一人坐在议事大厅内，陷入了沉思。仅靠严禁囤积居奇，恐怕难以从根本上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。富户们既然敢囤积粮食，必然有所依仗，若是处理不当，反而可能引发富户的抵触，甚至暗中破坏赈济工作。向洛阳求援，路途遥远，短期内难以见效。看来，只能另想办法了。

这时，周泰从城外回来了，向杜念禀报：“将军，城外的流民已经安顿妥当，临时帐篷也搭建好了，粮食也买了一些，已经开始熬粥分发给流民了。不过，附近粮铺的粮食存量也不多，只能支撑几日。而且粮价极高，比平时高出了三倍有余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杜念点了点头，“周泰，你可知晓荆州境内有哪些大型的粮商？除了南郡的沈万山，还有没有其他人手中掌控着大量粮食？”

周泰想了想，说道：“将军，荆州境内最大的粮商便是南郡的沈万山，除此之外，襄阳的李家、江夏的赵家也都是有名的粮商，手中应该也有不少粮食。不过，这两家与沈万山往来密切，恐怕也参与了囤积居奇。”

“襄阳李家？”杜念心中一动，他想起义父杜预曾提及过，襄阳李家乃是当地的名门望族，祖上曾出过朝廷大官，与杜家也有过一些交情。或许，可以从李家入手，劝说他们借出粮食。

“周泰，备马，随我去拜访襄阳李府。”杜念站起身说道。

“将军，您刚到襄阳，一路奔波，不如先歇息片刻再去？”周泰劝道。

“不必了，粮食问题刻不容缓，多耽误一刻，流民就多一分危险。”杜念语气坚定地说道。

很快，杜念一行人便来到了李府门外。李府大门紧闭，门前有两名家丁守卫。周泰上前通报：“快去禀报你家主人，新任荆州刺史杜大人前来拜访！”

家丁闻言，不敢怠慢，连忙转身跑进府内禀报。不多时，李府大门打开，一位身着锦袍、须发皆白的老者带着一众家人迎了出来。老者便是李府的主人李嵩，曾在朝中担任过御史中丞，如今告老还乡，隐居襄阳。

李嵩见到杜念，连忙上前躬身行礼：“老朽李嵩，见过杜刺史。不知刺史大人驾临寒舍，有失远迎，还望恕罪。”

杜念连忙扶起李嵩，笑着说道：“李老大人不必多礼。晚辈杜念，久仰李老大人威名，今日前来拜访，一是为了向李老大人问好，二是有一事相求。”

“刺史大人客气了，请随老朽入府详谈。”李嵩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。

杜念随李嵩走进李府，穿过庭院，来到客厅。分宾主落座后，下人端上茶水。李嵩率先开口问道：“刺史大人初到荆州，想必事务繁忙，不知今日前来，有何要事？”

杜念放下茶杯，神色凝重地说道：“李老大人，实不相瞒，晚辈此次前来，是为了流民之事。想必李老大人也知晓，南郡、江夏等地遭遇雪灾和春雨，百姓流离失所，饥寒交迫。如今荆州府库空虚，粮食短缺，难以支撑赈济流民的工作。晚辈听闻李府乃襄阳名门，世代行善积德，故而前来恳请李老大人伸出援手，借出一些粮食，帮助官府赈济流民。待洛阳援兵抵达，晚辈必定第一时间将粮食归还，并且按照市价支付利息。”

听闻杜念是来借粮的，李嵩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，他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刺史大人，非是老朽不肯帮忙，实在是有心无力啊。去年冬天雪灾，老朽已经拿出了不少粮食赈济周边的百姓，如今府内的存粮也所剩无几了。而且，沈万山那厮在境内囤积居奇，若是老朽借出粮食，恐怕会遭到他的报复啊。”

杜念心中清楚，李嵩所言并非全是实情。李府作为襄阳的名门望族，家底必然丰厚，不可能连一点余粮都拿不出来。他之所以不肯借粮，一方面是担心得罪沈万山，另一方面也是担心粮食借出后无法收回。杜念沉吟片刻，说道：“李老大人，晚辈明白您的顾虑。沈万山囤积居奇，不顾百姓死活，本刺史绝不会坐视不管。晚辈已经下令严禁囤积居奇，若是沈万山胆敢报复，本刺史定会为您做主。至于粮食归还之事，晚辈可以以刺史的身份向您保证，只要洛阳的援兵一到，立刻归还粮食，并支付双倍的利息。另外，晚辈还可以向朝廷举荐李老大人的义举，让朝廷对李府加以褒奖。”

李嵩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动容。他深知杜预在朝中的威望，杜念作为杜预的义子，必然得到杜预的全力支持。若是能够借助此事与杜念搞好关系，对李府日后的发展大有裨益。而且，杜念承诺会为他做主，抵御沈万山的报复，还会向朝廷举荐他的义举，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诱惑。李嵩沉默了许久，终于开口说道：“既然刺史大人如此有诚意，老朽也不能再推辞了。好吧，老朽愿意借出三千石粮食，帮助官府赈济流民。”

“多谢李老大人！”杜念心中一喜，连忙起身向李嵩道谢，“李老大人此举，真是功德无量，荆州百姓定会铭记您的恩情！”

“刺史大人不必客气。”李嵩摆了摆手，“老朽只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。希望刺史大人能够早日解决流民问题，让百姓们过上安稳的日子。”

从李府出来后，杜念心中稍感轻松。有了李嵩借出的三千石粮食，至少可以缓解眼前的燃眉之急。接下来，他还要去劝说江夏的赵家借粮，同时还要想办法对付沈万山，从他手中夺取囤积的粮食。

然而，事情并没有杜念想象的那么顺利。当他派人去劝说江夏赵家借粮时，赵家却以各种理由推脱，不肯借出一粒粮食。不仅如此，沈万山得知李嵩向官府借粮后，果然恼羞成怒，暗中派人在襄阳城外的流民安置点捣乱，烧毁了几顶临时帐篷，还抢走了一些已经分发的粮食。

消息传来，杜念勃然大怒。他没想到沈万山竟然如此嚣张，胆敢公然与官府作对，破坏赈济工作。杜念当即下令，让周泰率领亲卫，前往南郡抓捕沈万山，查抄他囤积的粮食。

周泰领命后，即刻率领亲卫赶赴南郡。然而，沈万山在南郡势力庞大，消息灵通。得知杜念要派人抓捕他，他提前将囤积的粮食转移到了隐秘的地方，然后带着家人和亲信逃到了东吴境内。周泰赶到南郡后，只抓到了沈万山的几个家丁，查抄到的粮食也寥寥无几。

周泰将情况禀报给杜念后，杜念不禁皱起了眉头。沈万山逃到东吴，想要再抓捕他就难了。而且他转移了大量粮食，使得赈济流民的工作再次陷入了困境。看来，仅凭劝说和强制手段，难以解决粮食问题。必须想一个长远的办法，既能解决眼前的粮荒，又能保证日后荆州的粮食安全。

杜念再次召集府衙的官员商议对策。会上，众人各抒己见，有的建议继续向洛阳求援，有的建议加大对富户的打压力度，有的建议组织流民开垦荒地，自力更生。

其中，参军陈默提出的建议引起了杜念的注意。陈默说道：“刺史大人，眼下洛阳援兵未到，打压富户恐引发民怨，并非长久之计。依下官之见，不如组织流民开垦荒地。荆州境内有不少闲置的荒地，若是能够组织流民开垦，不仅可以解决流民的生计问题，还能增加粮食产量，从根本上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。不过，开垦荒地需要种子、农具和耕牛，这些东西官府目前也难以提供。”

杜念点了点头，陈默的建议确实是一个长远之计。组织流民开垦荒地，既能让流民自食其力，减少官府的赈济压力，又能增加荆州的粮食储备，可谓一举两得。至于种子、农具和耕牛的问题，虽然棘手，但也并非无法解决。他可以再次向李嵩等富户求助，让他们捐赠一些种子、农具和耕牛。同时，他还可以向上级申请调拨一部分物资。

“陈参军的建议很好。”杜念说道，“组织流民开垦荒地，确实是解决问题的长远之策。本刺史决定，即刻推行此事。王府丞，你负责统计荆州境内的闲置荒地数量，划分给各个流民安置点。陈参军，你负责制定开垦荒地的具体方案，包括如何组织流民、如何分配土地等。周泰，你负责保护流民开垦荒地的安全，防止有人暗中破坏。另外，本刺史会再次去拜访李老大人等富户，恳请他们捐赠种子、农具和耕牛。”

众人纷纷领命而去。杜念再次来到李府，向李嵩说明了组织流民开垦荒地的计划，并恳请他捐赠一些种子、农具和耕牛。李嵩此次倒是十分爽快，答应捐赠一千斤种子、两百件农具和五十头耕牛。在李嵩的带动下，襄阳的其他一些富户也纷纷慷慨解囊，捐赠了不少物资。

与此同时，杜念向洛阳递上了奏折，详细说明了荆州的灾情和流民问题，以及他组织流民开垦荒地的计划，恳请朝廷调拨一批种子、农具和耕牛，并派遣一些农业技术人员前来指导流民耕种。魏帝接到奏折后，十分赞赏杜念的做法，当即下旨，调拨五千斤种子、五百件农具和两百头耕牛给荆州，并派遣了十名农业技术人员前往襄阳。

有了富户的捐赠和朝廷的调拨，组织流民开垦荒地的工作得以顺利开展。杜念亲自前往各个流民安置点，鼓励流民们积极参与开垦荒地。他向流民们承诺，开垦出来的土地，归流民们所有，三年之内免除赋税。流民们闻言，个个欣喜若狂，纷纷主动报名参与开垦。

在杜念的统筹安排下，流民们分成了多个开垦小组，在农业技术人员的指导下，有条不紊地进行开垦。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，直到天黑才休息，虽然辛苦，但脸上却洋溢着希望的笑容。周泰则率领亲卫日夜巡逻，保护流民们的安全，防止野兽袭击和坏人破坏。

然而，就在开垦工作顺利进行的时候，又出现了新的问题。江夏郡的一些地方豪强，见流民们开垦荒地，竟然想要抢夺流民们开垦出来的土地。他们派遣家丁打手，前往流民的开垦地，驱赶流民，破坏农具，甚至动手殴打流民。

消息传到襄阳，杜念怒不可遏。这些地方豪强，竟然如此无法无天，胆敢抢夺流民的土地，破坏官府的开垦计划。他当即下令，让周泰率领亲卫赶赴江夏，严惩那些地方豪强，保护流民的利益。

周泰率领亲卫赶到江夏后，迅速展开调查，很快就查明了为首的豪强是江夏赵家的族长赵坤。赵坤正是之前拒绝向官府借粮的江夏赵家的掌权人。他见流民开垦荒地，担心流民们日后安居乐业，会影响他在江夏的势力，于是便联合其他一些地方豪强，想要抢夺流民的土地。

周泰当即率领亲卫包围了赵府，将赵坤及其同伙抓捕归案。杜念接到禀报后，亲自赶赴江夏，审理此案。在确凿的证据面前，赵坤等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。杜念依法判处赵坤死刑，没收其全部家产，用于赈济流民和购买农业物资。其他参与抢夺土地的豪强，也根据其罪行的轻重，受到了相应的惩处。

严惩赵坤等人的消息传开后，荆州境内的地方豪强们无不心惊胆战，再也不敢轻易破坏开垦计划，也不敢再囤积居奇、欺压百姓。流民们见状，更是人心振奋，开垦荒地的积极性更高了。

时间过得很快，转眼就到了夏末。在流民们的辛勤劳作下，大片的荒地被开垦出来，种上了水稻、小麦等农作物。由于今年夏天风调雨顺，农作物长势喜人，眼看就要迎来丰收。流民们看着沉甸甸的稻穗，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。他们知道，再过不久，他们就可以收获粮食，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。

然而，天有不测风云。就在农作物即将成熟的时候，东吴竟然派遣大军侵犯荆州边境，攻打江夏郡的重镇夏口。夏口守将连忙向襄阳求援，请求杜念派兵支援。

杜念接到求援奏折后，心中一紧。东吴此时侵犯荆州，显然是趁荆州遭遇灾情、流民问题尚未完全解决之际，想要趁机夺取荆州的土地。夏口乃是江夏郡的门户，若是夏口失守，东吴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，威胁整个荆州的安全。必须尽快派兵支援夏口，守住荆州的南大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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