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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六十五章 因何叹息


他烦躁地走出中军大帐,望着远处苍茫的山野,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。

  这仗还怎么打?归根结底,还是朝政停摆,无人能真正做主!太子与严家火并的消息,虽然严密封锁,但又怎能完全瞒得过军中?

  新任枢密大臣徐阶看似位高权重,实则苟且因循,难以服众,百官更是各自为政。此番出兵,很大程度上还是靠张居正一力推动……想到这些,郭琥不由得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
  “郭将军因何叹息?”

 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。

  郭琥猛地回头,只见景王不知何时,已悄然站在了他的身后。

  这位王爷依旧穿着那身显得有些宽大的亲王常服,脸色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,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缥缈感,语调生硬,措辞似乎也有些词不达意,仿佛很久没有与人正常交谈过一般,但偏偏就是这样一种语调,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种寒意。

  郭琥心中一惊,连忙行礼。

  “末将参见王爷!”

  他抬起头,仔细看向景王,只觉得这位王爷身上透着一股极其诡异的气质。

 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,但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,仿佛蕴藏着远超年龄的沧桑与……死寂。当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时,也只是嘴角和面皮在动,那双眼睛依旧空洞无神,毫无笑意。

  郭琥强压下心头泛起的那丝惧意,觉得这位景王殿下,实在有些可怕。但他口中却赞道。

  “王爷深夜劳军,亲临险地,深有韬略,末将佩服。”

  他这话倒不全是奉承,景王此刻表现出的那种超乎年龄的、近乎诡异的平静和稳重,在这种大战将至的压抑氛围中,确实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,甚至是……一种难得的作战气质?

  景王似乎没有在意郭琥的恭维,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这些,他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郭琥,脸上挂着那诡异的笑容,缓缓说道。

  “争战胜负……难定。本王……仅为历练。郭将军,按计行事便可。”

  郭琥心中一动,决定摊牌。

  他引着景王走入中军大帐,指着地图,将目前的困境和盘托出。

  “王爷请看,如今我军进退维谷。蓟州、宣府方向按兵不动,居庸关乃京师咽喉,绝不可有失。辽阳被围多日,失守的军报恐怕近日便会传来。末将非不愿成人之美,助王爷立下军功,实在是……无计可施,无路可走啊!”

  他将最大的难题,直接抛给了这位看似懵懂,却又深不可测的王爷。帐内的烛火摇曳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,拉得忽长忽短,如同此刻莫测的战局。

  面对郭琥带着试探和无奈的“请教”,景王脸上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他僵硬地摆了摆手,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久未言语的生涩感。

  “郭将军……说笑了。本王……年少无知,久居深宫,哪里……有什么高见。一切……但凭郭将军部署,本王……愿完全服从。”

 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将决策权完全推了回去,姿态放得极低,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来“历练”、混资历的闲散王爷。

  郭琥心中暗叹,这位王爷看似顺从,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,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,再大的石头投下去,也激不起半点涟漪。

  他猜测,景王或许是早年经历过多苦难与压抑,导致心性大变,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。若真是如此,一旦此人日后登临大宝,这大明朝的局面,恐怕会比现在更加难以预料。

  郭琥不知道的是,景王此刻的推托,并非毫无主见,而是因为局势尚未完全明朗,他还在等待最关键的那个信号。早在离开德胜门之前,景王便已不动声色地开始了布局。

  他通过隐秘渠道联系上了旧部吴鼎,此人如今在神枢营中担任参将,凭借景王暗中提供的资源和指示,吴鼎已在营中笼络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中下层军官,形成了一股潜伏的力量。

  这并非孤例。景王还通过亲信葛景,说动了锦衣卫中不得志的李四、王三等人。葛景此人更不简单,他曾统带御林军近二十年,虽然后来失势,但旧部门生遍布御林军各营,借着此次动荡,葛景暗中活动,已然重新笼络了其中大部分将校。

  景王就像一只隐藏在蛛网中心的蜘蛛,看似静止不动,实则早已将网络的丝线,悄无声息地延伸到了京营、御林军甚至锦衣卫的诸多角落,积累起一股不可忽视的潜在势力。

  他自信,即便京城再有变故,他也有一搏之力。

  更重要的是,景王手中掌握着远比郭琥更为精准和深入的情报。

  他知道张居正已密令李成梁,其首要任务并非救援辽阳,而是守住古北口,防备图们汗破关入塞;他还知道张居正调拨了一批精良火器,由王国光带去交给俺答汗,试图以此换取其按兵不动或牵制土蛮;

  他甚至知道,严世蕃的亲信牛信,是如何秘密联络辛爱部,说动其联合作乱的……这些绝密信息,非顶尖的锦衣卫耳目或深入敌后的细作难以获取,郭琥作为一个京营的佥事将军,根本无从知晓,这也导致了他的作战计划如同盲人摸象,充满盲目性。

  景王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,是因为他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。

  他要继承大统,需要达成两个关键点。

  第一,必须延缓解围的进程,让辽东的危局持续给裕王施加压力,迫使嘉靖和朝野认为裕王无力应对;第二,在当时机成熟时,他又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取得一场足以服众的胜利,奠定自己的功勋。

  解围太早,严家感受到的压力不够,裕王可能还有反扑的余力;而一旦辽阳失守的噩耗传来,裕王的监国太子名位必然松动,届时,他再出手,奇袭土蛮必救之地,便可一举多得。

  他早已选定了目标——卓山。那里不仅是图们汗此番作战的物资囤积和兵力转运枢纽,存放着大量军马粮草,更是土蛮部族的一处重要祭祀圣地,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。

  若能成功突袭卓山,哪怕不能完全摧毁敌军,也必然迫使图们汗分兵回防,从而解除其对古北口和京师的直接威胁。此举即便不能大获全胜,仅仅是为京师解围这一项功劳,就足以让他在政治角逐中占据绝对优势。

  这套方案,他已在心中反复推演了数日,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细节。现在,他只等待那个最终的信号——辽阳城破的消息传来。

  郭琥自然不知景王心中已有如此深远的谋划和周密的准备,他只看到景王不肯交心,一味推诿,心中不免焦灼,却又无可奈何。

  他只能坚持自己最初也是最为稳妥的方案。

  “王爷既如此说,那末将便僭越了。依末将之见,我军仍当以不变应万变,牢牢守住长城一线,以逸待劳。只要确保土蛮不能破关入塞,惊扰了京师,我等便算无过。”

  景王闻言,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丝,他点了点头,附和道。

  “郭将军……老成持重。拿不定主意……便等时机。也好。”

  两人正各怀心思地交谈着,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由远及近,伴随着高声呼喊。

  “万寿帝君仙谕到——!”

  这一声呼喊,如同惊雷,在相对安静的军营中炸响。郭琥猛地站起身,脸上露出震惊之色。万寿帝君的仙谕?怎么会直接传到这前线军营来了?

  而一旁的景王,在初时的微微一怔后,眼底深处骤然掠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,但他迅速低下头,将那抹异色隐藏了起来。

  很快,营门哨探引着两名风尘仆仆、身着太监服饰的信使,径直来到了中军大帐之前。其中一名太监展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,用特有的尖细嗓音,朗声宣谕。

  “奉天承运,万寿帝君诏曰。

  朕息隐道宫,潜心玄修,本欲与天同寿,泽被苍生。然,近者天象示警,土蛮犯边,掠我疆土;江右之地,亦生骚动,黎民不安。

  此皆朕德凉薄,未能感格上天,致令天命岌岌,内外交困。太子监国,亦未能弥祸于未萌……朕心甚忧。为消弭天怒,祈求国泰民安,特命裕王载坖,即日启程,前往汉水之滨祖陵,代朕祭扫,虔诚祷祝,以安社稷……钦此!”

  这道仙谕,用词玄奥,将国事艰难归咎于“天怒”,但核心意思却清晰无比。

  皇帝认为内外困局与太子监国不利有关,勒令裕王立刻离开京城,前往遥远的祖陵祭扫!这无异于一场政治上的流放!

  郭琥等一众军汉,虽然对朝堂争斗了解不深,但也深知这道“仙谕”的分量,一个个面面相觑,感到局势的严重性远超想象。

  景王则低着头,细细琢磨着谕令中的每一个字。

  他心中先是涌起一阵狂喜。

  老道皇帝果然对严家做出了让步,将裕王逐出了京城这个权力中心!这意味着他的机会大大增加了!但随即,他又生出一丝隐忧。

  这道谕令,只是指责裕王“未能弥祸”,暗示其失德,却并未明确废黜其太子之位,这让步,似乎只走了半步,还留有余地。

  不过,他转念一想,仙谕既出,群臣与天下人便都已知道,裕王已然失宠失德。此刻,正是他景王崭露头角,用实实在在的军功,去争夺那天命所归的大义名分的最佳时机!

  他遥望着那两名宣谕完毕、匆匆离去太监的背影,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紫禁之巅的、隐隐泛着金光的道路。

  时机,终于到了。是时候,该他出手了。

  神枢营作为京营三大营之一,满编共有七万之众,设总兵官一员统辖,其下设有两名副将,分统七个营,并配有参将四人、游击佐击四人为主要中层将领。

  此次出征古北口,仅抽调了一万五千人,主要由原老三千营改编而来的战兵营与守兵营组成,由两名参将具体统领。

  这两名参将中,一人名叫吴鼎,是景王早已埋下的暗棋。

  他长期在老三千营任职,神枢营改组后依旧统带着原有的两支核心战兵营,在军中根基颇深。另一人名为杨天臣,以及随军的两位游击将军,他们虽也隐约察觉到营中气氛和朝廷风向有些异样,但本着事不关己的心态,并未表现出过多忧虑。

  压力完全集中在了总督佥事郭琥身上。

  他这个职位,虽因有宣大前线的战功在身,品级相当于副总兵,但在京营二十多名佥事中并不算特别突出,实际权力甚至不如吴鼎、杨天臣这等直接带兵的实权参将。

  此刻,他更深切地明白,太子被遣往祖陵,直接导火索就是辽东战事不利!嘉靖皇帝那道用词夸张的仙谕,恰恰显示了其内心的震怒。

  他首要考虑的是军心稳定,立刻用严厉的眼神示意帐内外听闻仙谕的将领士卒,严禁声张,以免这来自最高层的压力在军中扩散,引发恐慌。

  然而,吴鼎却在一旁阴恻恻地开口了,他看似无意,实则句句诛心。

  “郭将军,仙谕已下,太子殿下因辽东危局未解而……唉,如今军中上下,怕是要有人承担这‘逡巡不前’,以致贻误战机、连累储君的黑锅了。届时,只怕郭将军这兵权……”

  他话未说尽,但意思很明显,是在暗示景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,将作战不力的罪名扣在郭琥头上,顺势夺其兵权。

  郭琥闻言,又惊又怒,立刻反驳道。

  “吴参将此言何意?我大军出京仅三日!兵力不过一万五千,面对数万乃至十万之敌,敌情不明,友军不动,如何能在短期内解辽阳之围?此非逡巡,实乃稳妥!本将对景王殿下更是毫无隐瞒,此等重责,郭某不敢领受!”

  他情绪激动,脸涨得通红。

  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的景王忽然开口了,他的声音依旧生硬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。

  “郭将军……战机,瞬息万变。三日……于战场,已属漫长。”

  他顿了顿,那双空洞的眼睛转向郭琥,语气平淡却字字千斤。

  “或许……正是这三日迟疑,致使辽阳不保,也致使……太子哥哥命运未卜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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