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一十一章 诡异的思量
夜色里，朱牡丹的抽抽搭搭分外刺耳：
“爹爹好狠的心，这是要女儿进火坑！”
朱启贵一把按住朱牡丹，侧耳听了听外头的人声：
“嘘！噤声！这可不是在家里，需得谨慎！”
朱牡丹果然不哭了，眼睛却是狠狠地盯住了朱启贵。
朱启贵擦了把汗，沉声道：
“乖女儿，你听爹爹讲，这可是天大的机缘，国公府，那是架通天的梯子，他们家还出了位王妃……”
他说起国公府的背景，又有意无意地讲起方沁湄和程绿衣来：
“……你想想，那个方小湄，还不就是搭上了裴世子，才有了自己的店铺？设若是你果然把握了这份机缘，还怕没有机会压她一头？为父的已经打听过了，如今国公府里主掌中馈的乃是裴二公子的生母。再有，你再想想程绿衣，程大小姐。之前因大慈院一事，她对我们何等厌弃？若是你与裴二公子果然成了，还怕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？她未必有这样的机会面见京都的贵女们！”
朱启贵是了解朱牡丹的，她虽然将程绿衣看做自己的偶像，却也心里一直憋着气，时时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在她面前高高地抬起头来。
至于方家那个小丫头，这会儿拿她来刺激朱牡丹，那简直合适不过。
朱牡丹听了朱启贵的话，果然神色松动了不少。下一刻，她却又迟疑道：
“那个什么裴二公子，是个什么样的人啊？”
朱启贵知道她这是心思活泛了，当下笑道：
“女儿只管放心，你若是瞧不中，父亲也断不会让你进他们家门的。今天已迟了，明日咱们这样……”
一番谈话下来，朱牡丹眼中的怯怯不安逐渐褪去，转而形成了一种带着野心与向往的神情。
的确，若是能搭上这么根通天的梯子……以我朱牡丹的美貌才情，与家中的资财支持，我就不信爬不上去！
…………
裴贵军自然不知道朱家父女在谋算什么，他本性鲁莽，昨天被连飞吓回来，琢磨了一宿，早上躺在榻上，忽然一拍脑门儿：
“哎！我真糊涂了！连飞是清宁公主身边的护卫啊，只要找到清宁公主，不就能挟制住连飞了嘛！”
他跳了起来，一迭声地吩咐身边人伺候他洗漱穿衣，身为国公府的二少爷，他还难得有这么精神抖擞的时候。
随从们果然都忙碌起来，给裴贵军一通收拾，打理得可谓光鲜亮丽。
他意气风发，走出房门，忽又蹙眉问道：
“那个什么朱老板，有过来回话吗？”
“回二少爷，还没有。”
“哼！办事不利！走，拿上爷的拜帖，我们自己上知州衙门去，不信问不出来！”
随从：“……”
昨儿跟人聊到那么晚，这一大早的就要人给回话？嗯，我们家二少爷忽然雷厉风行起来了。
裴贵军掀起衣服下摆，脚下生风地往外走。
才到客栈门口，就听一声长笑，光彩焕发的朱启贵抬脚便进了门，一见裴贵军，眼睛发亮，便冲他叩拜下来：
“裴少爷！想不到您这么早便起来做事了，果然是年少有为，佩服，佩服！”
裴贵军停了脚步，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赞誉年少有为，颇有新奇感：
“咦？朱掌柜，这么早就过来了？”
朱启贵笑得十分真诚：
“为裴少爷做事，自然该机警着点儿，少爷这是要去哪里？可愿让在下随侍左右？”
裴贵军翻了翻眼皮：
“嘱咐你去打听清宁公主下榻何处，可有消息了吗？”
“有！在下就是来禀告少爷的，走，咱们边走边说！”
裴贵军有了点儿笑模样：
“哦，我还以为，得自己上知州衙门打听去呢！”
“怎么会？哈哈，少爷说笑了，昨儿在下跟您说了？公主殿下还在我们朱家银楼买过东西呢……”
朱启贵陪着裴贵军往外走。
“嗯？果真？”
“比珍珠还真！”
朱启贵连账本都带了来。
“您瞧瞧，这儿，这儿……这些个都是公主在我们银楼买的物件儿，公主那是好品味啊！”
裴贵军瞧着账本上的记录若有所思：
“朱掌柜，你这倒是提醒本少爷了！走，先去你们朱家银楼瞧瞧，我们得给公主带点儿见面礼不是？”
朱启贵大喜，只是拼命维持住风度翩翩，淡定从容的模样，点头道：
“如此甚好！一切都依少爷说的办！”
…………
国公府的院子里，一片清幽，细细的鸟鸣绕着兀自盛开的月季婉转回响。
裴夫人穿了一身轻软随身的衣裙，摇着扇子，带着卫嬷嬷和几个贴身侍女，慢慢地沿着回廊散步，表情露出一丝凝重来。
“老爷进宫，一整夜都没有回来？”
“回夫人的话，确实没有回来。”
“那有什么消息递出来吗？”
“也没有……”
裴夫人脚步顿了顿：
“这可如何是好？要不然，真得派人去王府走动走动，见见大小姐？”
卫嬷嬷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：
“夫人，许是奴婢没见识，不过，老身总觉得，出不了什么大事。国公爷都几年不理政务了，这……”
她俯身在裴夫人耳边，低声道：
“年纪也上来了，姿态也摆足了，皇上总不至于猜忌到这个程度……而且，老身猜想，这个时节我们府中越是安然，不乱走乱动，皇上才会越放心。”
没错，虽然裴国公摆出一幅眠花宿柳、放飞自我的模样，可在京都为官的，哪个不是政治动物？他也不例外。种种作态，也无非求一个让皇帝放心罢了。
裴夫人犹犹豫豫的，拿帕子沾了沾嘴角：
“话是这么说，可，这也是国公爷留下的嘱咐。”
“夫人，正因为国公爷嘱咐了，我们才要更谨慎些，再说，国公爷出了门，国公府可得有您坐镇着才行啊。若是去王府寻大小姐，没有您的身份，仅凭我们当奴婢的，可未必见得着王妃本人呀。”
裴夫人叹了口气，继续摇着扇子慢慢走去：
“唉，你说得也是，罢了，再等等吧，若是过了今日午时，老爷还未回转，又再说。”
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，就仿佛自始至终，也不过想要有个理由，拦着她不去奔走而已。
一个处于这个时空中的女人，会有如此诡异的思量，是非常奇特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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